在我二十八年的职业生涯里,只失手过三次。第一次,我把一套发生过灭门惨案的别墅,卖给了一个不信邪的暴发户,三个月后他破产跳楼,死前说总看见那家人请他吃饭。第二次,我试图把一个吊死过三代租客的老宅,租给一群追求刺激的年轻人,结果他们在里面住了不到一星期就精神崩溃,互相指控对方是鬼。而第三次,也是我最接近万劫不复的一次,就是我接下“青湾路13号”这单生意。
他们都叫我“凶宅代理人”,沈墨。干我们这行,靠的不是口才和套路,是胆量和……一点别的。我能看见那些东西,那些盘踞在死亡现场、纠缠着生者不放的“污秽”。也因此,我比谁都清楚,有些房子,给多少钱都不能碰。
“墨哥,‘锦绣家园’那单,搞定了。”助理小刘把合同递给我,脸上带着敬畏,“那老板很满意,说价格比市场价低了快一半。”
我嗯了一声,没多说什么。那套房子里有个溺死在小喷泉池里的小男孩的“影子”,总在雨天出现。买主是个走鸿运的煤老板,自身阳气重得像个小太阳,那点阴气影响不了他,反而能压住。各取所需,童叟无欺。
“但是墨哥,”小刘压低声音,凑过来,“王总让你去他办公室一趟,脸色不太好……好像是为了,‘青湾路13号’。”
我心里咯噔一下。该来的还是来了。
王总的办公室里烟雾缭绕,他的身体陷在老板椅里,像一座发愁的肉山。“沈墨啊,坐。”他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有个艰巨的任务,非你不可。”
“王总,如果是青湾路13号,免谈。”我首接打断他,“那地方什么情况,您比我清楚。全市的中介,谁敢碰?”
“就是因为没人敢碰,才需要你出马!”王总把烟头摁灭,身体前倾,带着压迫感,“业主那边开价低到离谱,只要能卖出去,佣金是这个数。”他伸出三根胖手指。
三十万。足够我潇洒一整年。
“有命赚,也得有命花。”我冷笑,“那宅子一百多年了,前后七任主人,没一个善终。最后一个死在里面的是个民国教师,投井死的,捞上来的时候,人都泡烂了。之钱请去看风水的,疯了一个,另一个现在还躺在医院里说胡话。王总,这钱太烫手。”
“沈墨!”王总猛地一拍桌子,脸上的横肉抖了抖,“别给脸不要脸!这单是总部大老板亲自交代下来的,业主来头不小!你做成了,区域总监的位置就是你的。做不成……”他眯起眼睛,威胁意味十足,“你就卷铺盖滚蛋!别忘了,你这‘特殊才能’,离开了公司平台,谁会信你?谁还敢用你?”
我的心沉了下去。他抓住了我的软肋。我这双眼睛,在正规公司是异类,只有在处理这些“特殊房产”时才有价值。离开这里,我可能连养活自己都难。
“……让我先去看看。”我最终妥协了,但补充道,“只是看看,不保证能成。”
王总立刻换上一副笑脸:“这就对了嘛!就知道你沈墨有办法!”
当天下午,我独自开车去了青湾路。这条路位于城市的老区,周围大多己经拆迁改建,唯独13号这座宅子,像一块顽固的牛皮癣,孤零零地矗立在一片废墟和围墙之中。三层高的老式洋楼,青砖外墙爬满了枯死的藤蔓,铁艺大门锈迹斑斑,透着一股被时光遗忘的死寂。
还没下车,我就感到一阵刺骨的寒意,不是生理上的冷,而是一种阴气渗入骨髓的感觉。我深吸一口气,从随身携带的挎包里拿出一个巴掌大小的古旧罗盘。这是我爷爷留下的东西,据说能辨阴阳。
刚一下车,罗盘上的指针就开始疯狂转动,像一只无头苍蝇,最后颤颤巍巍地指向宅子大门方向,微微泛着暗红色的光泽。
凶煞汇聚,大凶之兆。
我捏紧了罗盘,手心里全是冷汗。强行压下转身就走的冲动,我拿出钥匙,打开了那把沉重、锈蚀的大锁。推开门的瞬间,一股混合着霉味、尘土和某种难以言喻的腐败气息扑面而来。
宅子内部光线极暗,高高的天花板上挂着蛛网,家具都被白布覆盖,形如一个个沉默的鬼魅。地板上积着厚厚的灰尘,看不到任何活物活动的痕迹。死寂,绝对的死寂,连外面街道的嘈杂声似乎都被隔绝了。
我小心翼翼地往前走,罗盘指针颤抖得更加厉害。我的目光扫过客厅、楼梯、走廊……在我的“视野”里,这里的空气是浑浊的,漂浮着丝丝缕缕灰黑色的“气”,那是残留的怨念和负面情绪。
突然,我眼角瞥见二楼的楼梯拐角,一个白色的影子一闪而过。
不是实体,是一种能量的残留影像。
我停下脚步,心脏怦怦首跳。这才刚进门。
这单生意,果然是个深不见底的火坑。但我己经踏进来了,还能安然退出去吗?王总的威胁言犹在耳,而这座宅子本身,似乎也并不打算让我这个不速之客轻易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