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在楼下过多停留,首觉告诉我,关键的东西可能在楼上。楼梯是木制的,踩上去发出“嘎吱嘎吱”令人牙酸的声音,在死寂的宅子里格外刺耳,仿佛每一步都惊扰了沉睡百年的亡灵。
二楼比一楼更加阴暗,走廊又深又长,两侧的房间门都紧闭着,像一排沉默的墓碑。那个白色影子的残留影像己经消失了,但空气中弥漫的阴冷和压抑感却更重了。罗盘指针死死地盯着走廊尽头的一个房间,微微震动。
我走向那个房间,推开门。这里像是一间书房。靠墙立着巨大的书架,上面摆满了泛黄破损的书籍,一张宽大的红木书桌摆在窗前,桌上还放着旧式的台灯和笔架。这里似乎是整座宅子里,唯一还保留着些许“人气”的地方。
但我的目光立刻被书桌吸引。不是因为它的古朴,而是在我的“视野”里,书桌的一个抽屉,正散发着极其微弱的、与其他灰黑怨念不同的淡金色光芒。
那是一种……执念的光芒,通常伴随着蕴含强烈精神力量的物品。
我走过去,试图拉开那个抽屉,却发现它被锁住了。锁是很老式的黄铜锁。我环顾西周,从工具包里拿出细铁丝,屏住呼吸,小心地拨弄着。几分钟后,“咔哒”一声轻响,锁开了。
抽屉里东西不多,几支干涸的钢笔,一个空的墨水瓶,还有一本用油布仔细包裹着的、硬皮封面的笔记本。
就是它在发光。
我拿起笔记本,入手沉甸甸的。翻开封面,扉页上用清秀而有力的钢笔字写着:“陈明远,民国二十五年于青湾宅。”
陈明远,这就是那位投井自尽的第七任屋主,那位民国教师。
我深吸一口气,开始阅读。日记的内容断断续续,字迹也从最初的工整逐渐变得潦草、扭曲,仿佛记录着主人逐渐崩溃的心路历程。
“民国二十五年,八月十五,晴。今日携家眷入住青湾路新宅,虽略显陈旧,但庭院深深,甚合我意。望能于此安心教书,抚养幼子。”
最初的记录平淡而充满希望。但很快,笔调开始转变。
“九月晦,阴。夜半常闻墙内有异响,似呼吸,又似低语。告之家人,皆言我幻听。或是近日备课劳累所致?”
“十月初七,雨。小儿夜啼不止,指墙角言有‘黑影’掐他。妻亦言梦中总见一长发女子对镜梳头,醒来枕边落满青丝。此宅……恐有不净之物。”
“十一月……不详日期,墨迹污浊。它们无处不在!墙里的东西想要出来!井里的眼睛在看着我!梳头声……每夜子时,准时响起,她要找她的头……不,是找她的簪子!”
看到这里,我后背一阵发凉。墙中呼吸,夜半梳头,井中眼睛……这些与我之前感知和听闻的灵异现象完全吻合。陈明远清晰地记录了这些恐怖的存在。
日记后面越来越混乱,充满了惊恐和绝望的涂鸦。
“契约……必须完成契约……否则永世不得超生……”
“我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逃不掉……我们都成了‘它’的养分……”
“镜子……不能照镜子……子时之后……”
最后几页,字迹己经难以辨认,像是用指甲或者什么尖锐物事刻划上去的,暗红色的,带着一股铁锈味。
“……新的……需要新的……代理人……”
“……找到……簪子……”
“……解开……往生……”
日记在这里戛然而止。
我合上日记,心脏狂跳。信息量巨大,但也支离破碎。
“契约”?什么契约?与谁签订?
“代理人”?是指像陈明远这样的屋主,还是……另有所指?难道是指像我这样,处理凶宅的人?
“簪子”?是那个梳头女鬼的执念之物?
“往生”?是超度,还是指别的?
最关键的是,陈明远提到“我们都成了‘它’的养分”。这个“它”是什么?是某个强大的怨灵,还是这座宅子本身?
这本日记非但没有解答我的疑惑,反而揭开了更大谜团的一角。我感觉自己仿佛陷入了一个巨大的、粘稠的蛛网,而这本日记,就是引诱我深入的诱饵。
我将日记小心地包好,放入随身的挎包。这是重要的线索。就在我拉上挎包拉链的瞬间,书房的门,毫无征兆地,“砰”一声自己关上了!
房间里的温度骤然下降了好几度。书桌上的台灯,滋滋地闪烁了两下,竟然自己亮了起来,发出昏黄、摇曳的光芒,将我的影子长长地拖在墙壁上。
一个若有若无的、带着哭腔的女声,仿佛贴着我的耳朵响起:
“我的……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