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残阳如血
血雾在河谷上空凝成暗红色的云,李锐靠在半截断炮上,看着医护兵把伤员抬进临时救护所。救护所的帆布上满是弹孔,风一吹就像面漏风的破旗,里面传来的呻吟声混着消毒水的味道,压得人胸口发闷。
“师长,各师清点完毕。”黄参谋的声音比砂纸磨过还糙,他手里的报表皱得像团腌菜,边角全是血渍,“第12坦克师还剩7辆能动的坦克,炮弹只剩穿甲弹;第38、39师加起来不足五千人,有枪的不到三成;工兵连的炸药包只剩十二捆了。”
李锐的目光扫过南岸的阵地,战壕里的士兵稀稀拉拉,有的在给步枪上油,有的靠在尸体上打盹,绷带在阳光下白得刺眼。他摸出怀表,表盖裂了道缝,指针卡在下午西点——从清晨打到现在,整整八个时辰,河谷里的冰被血烫化了,又被尸体压成了泥。
“英军那边有动静吗?”他哑着嗓子问。
“侦察机刚回来,”观测长举着望远镜,镜片上的血渍还没擦干净,“北岸的红衫军在重新整队,看人数顶多还有三万,不少人在往回撤,估计是想收缩防线。他们的炮群哑了快一个钟头,可能在等补给。”
李锐突然站起来,肋下的伤口被扯得生疼,他却像没察觉似的:“让能走的伤员都去捡武器!机枪手优先,哪怕只剩一条胳膊,能扣扳机就行!”
士兵们动起来时,北岸突然响起炮声。不是重炮,是轻型迫击炮,炮弹落在南岸的空地上,炸开的烟柱矮矮的,像群喘着粗气的老头。
“是试探!”黄参谋反应过来,“他们想看看咱们还有多少力气!”
李锐抓起一挺马克沁重机枪,枪管烫得能烙饼,他却死死按住:“给他们回礼!把剩下的燃烧弹全打出去!”
南岸的迫击炮群喷着火舌,燃烧弹划过天空,在北岸的阵地里炸开一片片火海。红衫军的队列顿时乱了,有人抱着烧着的军装打滚,有人往河里跳,溅起的水花在火光照耀下像碎玻璃。
就在这时,河谷东侧传来马蹄声——我方的后续部队到了!不是大部队,是骑兵营的残部,不到两百人,马背上驮着弹药箱,不少士兵是光着脚的,马镫上还挂着沿途捡的步枪。
“是陈营长!”黄参谋眼睛亮了,“他们把英军的补给线劫了!”
陈营长从马背上摔下来,腿上中了一枪,血顺着裤腿流进马靴。他掏出个铁皮罐头,扔给李锐:“这是英军的应急口粮,够弟兄们撑两顿!后面还有三个连在扛炮弹,天黑前准到!”
李锐撬开罐头,里面是发霉的饼干,他却嚼得很香:“让你的人先歇口气,喝口热水。等天黑,咱们摸过去炸他们的炮群。”
暮色像块浸了血的布,慢慢盖住河谷。双方的枪声都稀了,只剩下零星的冷枪,在山谷里撞出回音。李锐坐在战壕里,看着士兵们分饼干,有人把饼干掰给伤员,自己嚼着草根;有人把水壶递过去,里面只剩小半瓶泥水。
“师长,清点好了。”通信兵举着油灯跑过来,灯光下,他的脸白得像纸,“咱们还能战斗的,一共是2137人,其中重伤员426人。机枪17挺,步枪832支,子弹平均每人不到十发。”
李锐点点头,看向北岸。英军的篝火亮起来了,星星点点,比昨晚少了一半。他知道,对方的日子也不好过,补给被劫,伤员没人管,撑不了多久。
“告诉弟兄们,”他的声音不高,却传遍了战壕,“今晚睡三个时辰,明早咱们把北岸拿下来。”
士兵们没说话,只是默默检查着武器。有个断了手指的新兵,用布缠着扳机,一遍遍地练习扣动的动作;有个瞎了一只眼的老兵,在给刺刀开刃,磨刀石上的血沫越积越厚。。。
月亮升起来时,河谷里静得可怕。只有风吹过坦克残骸的呜咽,像无数死者在低语。李锐靠着战壕壁,听着身边士兵的呼吸声,知道明天又是一场血战,但他不慌——只要还有一个人能开枪,这河谷就姓不了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