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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 芒行沉祭(第1页)

父亲槐帝在冬日的第一场雪覆盖宫城时停止了呼吸。那雪,初时如羽轻盈,继而变得厚重、凝滞,仿佛天穹倾倒的铅屑,一层层将金碧辉煌的陶寺宫阙压入一片死寂的苍白。芒跪在铺满云母石的冰冷地面上,那碎碎的、闪烁着星点微光的石头刺得他膝盖生疼。掌心,却像烙铁般紧紧贴在父亲尚有余温的手背上。那只手,枯硬、干瘪,爬满了如陈旧地图上标记般的褐斑,冰冷坚硬如同被岁月和无数血腥浸泡得腐朽不堪的兽甲。空气里,浓烈的死亡气息弥漫开来:混合着泥土的深重腥气、无数珍稀与剧毒草药熬煮后残留的腐朽味道,一丝若有若无、令人牙酸的槐花膏香气——那是父亲最爱的熏香——最后,是一缕难以捕捉、却执着钻入鼻端的咸腥,微弱,顽强,如同隐伏在骨髓中的痛楚。它来自龙榻下被重重锦缎遮掩的暗格深处——那里,藏着一小罐东海深处涌出的原初卤水,未经煮炼,暴烈异常,如同蛰伏的毒龙,父亲至死,也未能彻底驯服这股来自深海的野性力量。父亲阖上了眼睑,眉峰蹙起时留下的三道深壑,即使在失去生气的松弛中,依然隐隐紧绷着,那是权力刻入魂魄的最后印记,如同祭鼎上永不磨灭的铭文。

父亲的眼皮盖上仅仅三日。

那是一个黎明前最幽暗的时刻,天光被厚重的云层和积雪压得喘不过气。突然,整个陶寺宫阙中所有槐树的枝桠开始渗出一种奇异的液体。不是树汁常见的乳白黏稠,而是真真切切的、浓稠的暗红色!那红,浑浊、粘滞,如同劣质青铜器生出的铜绿锈迹般沉郁诡异。血珠从树干的皲裂处、从嫩枝的断口处,悄然沁出,汇聚、滴落,砸在初雪覆盖的、如同冰铁般坚硬冰冷的宫廷大地上,瞬间凝结成黑红色的、触目惊心的冰渣,像一粒粒冻结的、绝望的瞳孔。

巫史们从阴影中涌出。他们穿着灰褐色的粗麻混织祭袍——麻线中混杂着某种未曾驯化的坚韧野草茎叶,仿佛裹着大地的苍老皮肤。他们在散发着浓郁铁锈腥气的槐林间失魂落魄地徘徊,手指颤抖着拂过滴血的枝干。苍白的指尖沾染上的,不是植物的汁液,而是刺骨冰寒的铁腥气。风,不再是寻常的北风,它尖啸着刮过宫城高耸厚重的黄土夯筑城墙,声音凄厉得撕心裂肺,如同无数被坑杀活埋、肢解献祭的异族亡灵,在风雪中汇聚起的怨毒怒嚎,要撕裂这禁锢他们的宫阙高墙。

殿堂最幽深的角落,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臣,喉管发出“咯咯”的痰音,用低得几乎被风声吞噬的气声颤抖道:“……先帝……之血,化入槐木了……”他颈侧松弛的皮肉随着每一次艰难的吞咽而颤栗。这血树之兆映入芒的瞳孔,一股难以言喻的冰凉气流瞬间沿着他的脊椎蔓延而上,冻结了他的五脏六腑。那决不是寻常的悲哀,更像是一种猝不及防下被一双藏在九幽深处的冰冷眼眸死死窥破隐秘的彻骨寒意。父亲的血,融于这片他耗费一生征伐、统治、榨取的土地,化作冰冷的晶体——这凶兆,恰似一个巨大得能笼罩天地、幽深得能埋葬轮回的巨型陶瓮的阴影,无声无息地罩下,将他连同这座矗立在黄土高原上的宏伟城阙,一同纳入瓮中。

父亲的葬礼在墓穴深处举行。那不是寻常的安息之所,而是一座象征征服者终焉的地狱陈列馆。层层堆叠的不是随葬的珍宝,而是九夷各部象征性呈献的颅骨:有些保持着原始风化的粗糙,有些则被精心打磨抛光,空洞的眼窝里凝固着永恒的惊惧。颅骨下方,是同样失去了主人的兵甲残骸:东边,畎夷残破的蒙革战车铜轭扭曲着,仿佛仍在承受冲阵时的猛烈撞击;西边,风夷贡奉的巨大鹰羽失去了昔日的光泽,断裂的羽片如同他们失去的天空;玄夷磨制的、惨白如深海冰鱼刺骨的箭簇泛着死寂的冷光……所有曾经被八方象征“收纳”与“同化”的陶瓮吞噬的征服印记,如今都随着槐帝那被金缕玉衣严密包裹的遗体,被永远地封印在这片冰冷、潮湿、没有任何阳光的黄土底层。当墓门封堵的最后一块千斤巨岩在工匠们力竭的号子声中“轰隆隆”地滚落、严丝合缝地卡进狭窄的门槽时,那沉重的回响伴随着巨石边缘挤压新鲜泥土发出的、沉闷的、带着血腥气的声响,如同一记丧钟,彻底断绝了生者与这冢中魂灵的最后联系。

肃穆得令人窒息的宫殿大殿之上,云母石铺就的地面反射着冬日惨淡的天光。芒的目光缓缓掠过眼前匍匐如黑色潮水般的夏邦老臣和被迫俯首的九夷使节。所有人都卑微地低伏着头颅,紧盯着地面冰冷的反光,无人敢首视那位刚刚踏过父亲尸骨坐上王座的新君。然而,芒那经过十数年严苛储君训练所锻炼出的敏锐感官,却清晰地捕捉到了人群深处几道非同寻常的视线:来自右侧下方,风夷使者那矮小佝偻的身躯宛如一块沉默的顽石,但那岩石般的脊背肌肉微微绷紧,流露出近乎蛮横的忍耐;左侧更后方,玄夷使者脸上覆盖着鲛鱼皮制成的、光滑到几乎没有任何表情缝隙的面具,面具下两个狭窄的孔洞,射出的目光冰冷、坚硬,如同万年玄冰下的深海水流,拒绝任何探寻与沟通的尝试。他们的视线,如同无形的尖刺,根根扎在他脚下这座由父亲尸骨与无尽牺牲垒就、而他尚未能坐稳的王座之下,带来阵阵隐秘而持续的痛感。

就在这时,他那一首紧攥在左侧袖袍深处的手指终于松开了。

触感坚硬冰寒的物件自父亲咽下最后一口气时便被他悄然取出,贴身深藏于内袍夹层之中。三天来,它的棱角轮廓几乎己经被他掌心绝望又渴望的灼热熨烫得滚烫。这是一块长约半尺、阔不过三指、边缘被打磨得极其圆润光滑、表面黝黑如最深沉夜幕的古物——大禹玄圭。沉甸甸的墨玉质地奇异得仿佛能吸噬祭台上所有摇曳的烛光,唯独在它墨色的核心深处,一道天然形成的、宛如河流奔涌般曲折蜿蜒的白色玉髓纹路贯穿其中,如同被封印在永恒黑夜里的闪电。这便是舜帝所赐,象征着大禹治水、平定九州、奠基夏朝的无上神物,是夏王权柄最初涌动的源头,亦是父亲临终前,那枯爪般的手死死抓住他的手腕、用尽最后气力塞入他掌心的唯一物件。此刻,玄圭冰冷的表面轻触着袖内同样冰冷的云母石碎片,幽光竟在芒的掌心深处产生一种诡异的、仿佛来自灵魂核心的灼烧感。它是权柄的明证,更是一副注定要伴随终生的沉重枷锁。

“陶寺——”芒的声音骤然响起,带着一种初掌至高权柄时刻意绷起的、模仿父亲洪钟般声线的庄重洪亮,然而尾音处那一丝难以完全控制的、源自内心深处巨大动荡的微颤,却出卖了他的紧张。

“…此土此水,不堪承我祖禹之神圭!”话语如同千斤巨石砸入冻结的冰湖!冰面轰然开裂,瞬间在死寂的大殿激起一片极力压抑却依旧清晰的抽气声!侍立的老臣们脸皮抽动,如同被无形的鞭子抽过。他猛地抬起右臂,衣袖带风,指向宫城之外那片被凛冽北风卷起无尽黄尘、在天际线描绘出狂暴翻滚轮廓的浑浊大河:

“当沉玄圭于河洛最深、最浊之处!祭告天地河神,自此水脉畅通,社稷承平!亦告慰我先祖禹王之英灵!”

“沉圭!告水!承平!”几位白发苍苍的老臣反应迅捷如狐,立刻扯着嗓子,用尽全身力气呼喝响应。如同在死水中投入巨石,巨大的鼓点般的呼喊迅速从大殿每个角落轰鸣而起!芒用眼角的冰冷余光极快地扫过那两个关键角落:风夷使者的头颅似乎极其谦卑地又向下低垂了半寸,嘴角却抿出刀刻般的僵硬纹路;玄夷使者那双隐藏在冰冷鲛鱼皮面甲后的眼孔位置,没有变化,但那两点黑暗仿佛瞬间凝结了两道能冻结魂魄的幽暗寒渊,冷冷地注视着沸腾的臣民。

沉圭祭河的仪仗由两千名身着镶嵌薄铜泡暗色皮甲的精锐步卒护卫。仪仗中央,一架由十六名大力士合力牵拉的黑漆重木大车,承放着那盛放大禹玄圭的精美黑檀木匣,沉重地碾过通往黄河西岸的黄土大道。车轮深陷冬日干裂的辙沟,碾过枯草,发出“嘎吱”的呻吟。车马、步卒身上扬起的淡黄色微尘,如同尚未散尽的亡魂,漂浮在苍白无力的灰白日头下,将这支庄重又诡异的队伍笼罩在一片朦胧的不祥之中。

黄河西岸,高耸的祭河土台如同一个巨大的覆斗,突兀地矗立在浊浪翻腾的岸边。刚伐下的新鲜松木还带着的生命气息,散发出浓烈刺鼻的树脂气味和被粗暴剥离树皮后渗出的、淡淡的腐烂甜腻味道,混合在凛冽的空气中,形成一股呛人的浊流。十二头精心挑选、膘肥体壮、毛色如同涂了油脂般闪亮的牛、羊、猪,被粗大的麻绳牢牢捆绑在巨大的木桩上。它们因死亡的临近而极度恐惧,排泄物浸透了身下的泥土,浓郁的恶臭在冰冷的空气中凝滞,形成一片挥之不去的污秽屏障。然而,高台中央,最令人心悸的并非这些牺牲,而是一具刚刚被涂抹上新鲜、黏稠、如同永不凝固血液般的黑色矿漆的巨大椁木。它像一具被提前打开的巨大黑棺,内部己被一种名为“赤泥”的浓稠浆料厚厚涂绘——那是用从赤夷领地掠夺来的特殊红石磨成粉末,调合成如同冷却凝血般的稠浆。赤泥在黝黑的木棺内壁上,精心绘制着九重不断重复、纠缠扭曲、象征着无尽水波奔腾与吞噬的螺旋状纹路。高台之下,浑浊汹涌的黄河水裹挟着上游无尽的黄土泥沙与枯枝败叶,发出低沉的、仿佛永不停歇的咆哮。水色沉郁如朽坏的泥沼,贴近岸边处,翻滚着无数白色的、泛着腐败黄的泡沫,它们被激流冲聚在泥滩的凹陷处,密密麻麻,如同大片皮肤溃烂后流出的脓疮。河风如刀,带着浓烈的土腥、牲畜粪便与死亡的血腥气息,狠狠灌入每一个人的鼻腔。

“吉时己至!取禹圭!祭告河神——!”主祭巫师苍老却又奇异地嘹喨刺耳的声音,如同破锣,劈开了呼啸的风号与河流的轰鸣。

黑檀木匣沉重的顶盖被两名强壮的巫侍缓缓开启。玄色的漆面在灰暗天光下反射出近乎吸噬光线的深沉乌光,映衬着其内的大禹玄圭,那墨玉本体显得愈发厚重、幽深、如同连接着九幽。芒踏上一步,伸出手,稳稳地接过这冰冷沉甸甸的国之重器。他的双手强撑着纹丝不动,一步一步走向那具敞开的、如同巨大怪嘴的“棺椁”前端。

大禹玄圭被他高高擎起,向灰暗的天空、浑浊的空气、狰狞咆哮的河水展示它至高无上的姿态!就在这一刹那间——

嗡!

玄圭核心那道如同凝固河流的白色玉髓纹路,竟如沉睡的活物骤然惊醒!它在黝黑的墨玉基底中流淌、搏动,透出一种诡异而冰冷的乳白色幽光!那光芒全无玉石的温润祥和,反而带着一种刺穿灵魂的、冰寒彻骨的锋芒,像一把刚出鞘的冰刃!

就在玉髓光芒亮起的同一瞬间!高台下原本只是沉闷咆哮的浑浊黄河水,陡然爆发出惊天动地的怒吼!宛如被激怒的亿万古龙翻身!浊浪如沸,腾空拍击着岸壁!巨大的冲击力震得整个松木搭建的祭台结构都呻吟起来,新栽的松木桩基剧烈摇晃,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呀”脆响!绑缚的牺牲受惊狂躁,挣扎、嘶鸣,更加浓烈的腥臊恶臭如同实质般扑打过来!刚才还匍匐在地的群臣们脸色煞白如纸,有人甚至感觉脚下坚硬的土地似乎瞬间变成了泥潭,膝盖下的粗麻祭袍竟无声无息地被某种冰冷的湿痕浸透!芒的眼角余光精准地捕捉:风夷使者深埋泥尘的头颅抬起了极小的一寸,嘴角那丝永远凝固的岩石刻痕般的冷诮加深了;玄夷使者面具下的目光,缓缓地从玄圭转向那沸腾怒吼的河水,那两点冰洞中,仿佛有锐利的冰刃在幽暗中无声地翻涌、凝结!

芒的瞳孔猛地收缩,但他并未退缩。他双臂如同铁铸,缓慢而坚定地将这散发诡异白光的玄圭,稳稳地放置在了黑色“棺椁”中那条厚实铺就、象征无尽暗流的赤泥纹路的中央。

嗤——!

如同炽热的铁块投入冰冷的雪膏!原本粘稠凝滞的暗红赤泥,在玄圭接触的刹那,竟无声无息地向西周急剧退避、融化开一圈光滑的涟漪!玄圭上的白色玉髓光芒大盛,仿佛挣扎的活物,拼命抵抗着粘稠暗红赤泥的包裹与吞噬!光纹激烈地扭曲、跳跃、搏动数次,最终在众人屏息的注视下,如同被深红暗流彻底扼住了咽喉,带着不甘的痉挛,不甘地沉入了这片代表黄河最深沉力量的“赤色深渊”之下。沉入赤泥中的玄圭,那令人心悸的生命光泽瞬间被剥夺,重新还原成一块冰冷、沉重、死寂的墨石。

芒紧抿着唇,死死盯着赤泥如同活物般蠕动着吞噬了最后一丝挣扎的白光。他猛地转过身,背对着咆哮的黄河,语调铿锵决绝,带着一种斩断宿命的疯狂力量:

“吉时己到——为河神纳献——!”

“为河神纳献——!!”群臣的唱应声如同滚滚惊雷,撕裂河风!

数十名身高臂长、赤裸上身露出古桐色虬结肌肉的奴隶,齐声发出低沉的号子!“嗬!”他们肩头扛着碗口粗细的生牛皮索,绳索深深陷入血肉之中,勒出深紫色的凹痕。沉重的黑色“棺椁”——里面封存着大禹玄圭和涂满诡异赤泥的“祭品”——被他们用尽全身力气抬离高台!号子声带着蛮荒的粗粝,与黄河的咆哮交织。他们抬着这具比死尸更沉重的物事,一步一步,沉重地踏入深冬刺骨、翻滚着混沌黄汤的泥滩边缘。泥浆如同贪婪的巨口,他们每一步踏下,泥浆便毫不留情地淹没到壮汉们肌肉贲张的大腿根部!冰冷如刀的河水混杂着肮脏的泥沙,疯狂地灌入他们的口鼻!奴隶们脖颈青筋暴跳如蚯蚓,急促的窒息喘息声从鼻腔和喉咙深处迸出,但在身后士兵青铜戈矛的压迫下,无人敢有半分停滞。

终于,“棺椁”被艰难地推入了河中央一个巨大的、不断塌陷旋转的混沌漩涡处。

“放——!”

一声令下,牛皮索骤然松开!

“轰——哗!!!”

浊浪如怪兽仰首,轰然翻卷!那黑沉如墓穴的巨大木椁,瞬间被狂暴的黄流吞噬,消失得无影无踪!浑浊的浪头贪婪地舔舐着最后一点木头消失的位置,将这片来自陶寺最沉重、最核心的“牺牲”彻底抹去,只留下岸边奴隶们泥塑木雕般的喘息和群臣眼中那混合着敬畏与释然的复杂光芒。

春冰初解,河畔空气依旧冻结着深冬的余威。

河风凛冽,依旧如同无数冰针钻进骨髓,只是少了那刺骨欲裂的狠戾。风中裹挟着初生水草的淡腥、淤泥初露水面散发的湿冷腐朽气息,还有一股若有若无、仿佛来自遥远极地的冰冷海盐咸味。浑浊的黄河在冬日淤积的浅滩上留下一片狼藉:残破的、沾染着泥沙如同腐骨般的白色浮冰散落在宽阔的河岸两侧。冰渣在初春惨淡的阳光下闪烁着不祥的光泽。

芒轻装简行,乘坐一驾没有华盖的黑漆轺车,停在靠近下游一处刚刚钻出青色嫩芽的湿漉芦苇滩旁。随行护卫仅有数百骑身着缀有密集薄铜泡、散发冷硬光芒的暗色皮甲的精锐猎卫。卫士们手握无纹饰的、厚重如铡刀的墨色青铜钺,腰间悬挂铜戈,锐利的目光警惕地扫视着荒凉的河滩与远处如同巨人脊梁般起伏的灰褐色矮山群。视线越过稀疏枯黄的芦苇梢头,可见更下游河道突然变得开阔、平缓。浑浊的河水在此处仿佛疲倦的巨蟒,带着一路拖曳的无尽泥沙,懒洋洋地涌向雾霭沉沉的东海天际线。一种沉重的、了无生机的疲倦感弥漫在灰蓝色的水天之间。

一只灰羽、长喙坚硬如青铜钎钉的巨鹳,拖曳着悠长的影子,低低掠过初绽新绿的苇荡上空,发出一声撕裂寂静的尖利唳叫!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打破了这沉重的死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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