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羡鱼多看了一眼她身边的安歌,笑问:“这孩子似乎有些眼熟,可是悲田院里的?”
“是。”安宁摸了摸小孩儿的辫子,满是怜惜,“她如今是我妹妹,我打算带她回齐国。”
江羡鱼缓缓道,“只是她这身份,去了齐国怕是会受冷待啊。”
“不会的,我会护着她。”安宁认真道。
江羡鱼暗自点了点头,这位小宫人的胆子比第一次见时大大了许多,这样挺好,说明这些日子没有白历练。
江羡鱼对她固然有私心,但在看到安宁主动立起来也觉得欣慰。甭管啊安宁与祁桓有没有感情,总归是在冷宫里面助他良多,算是祁桓的恩人。有这样的恩情在,怎么还能将日子过成之前那样,也不知她从前究竟怎么想的,但愿往后不用再这般委曲求全了。
拜别了燕国的皇姑娘娘,安宁才终于没有后顾之忧地将妹妹领了回去。
安歌很乖,比当初的祁桓乖多了。只是祁桓并不喜欢她,一则因为安歌是燕国人,心中还有抵触;二则是因为祁桓不喜欢靠近她的人。从前安宁会迁就他,但是现在来了一个更弱小更需要照顾的安歌,安宁便改了主意,不太想总是迁就他了。再说了,她是人,又不是物品,怎么能一直不与旁人接触呢?祁桓自己不也是天天往外跑,接触的世家女子一天比一天多。
齐国使臣走得安稳,宋陵这边却还焦头烂额。其实民间百姓也慌,但是宋陵得先将大臣安抚好,让朝廷先统一战线,否则这群人阳奉阴违,他连政令都无法下达。
最重要的便是劝说高丞相了,那些反对的官员多以他为主心骨。只是这位老丞相近来病倒了,也没有精力诘问宋陵。
高丞相即便在病中也气性不减,宫中送过去的药材竟全都退了回来。没办法,宋陵亲自去了一趟高家。
陈知玄也随他一道,本来吴乾还准备同往,被宋陵好说歹说给劝回去了。这家伙说话比陈知玄还不讲究,宋陵担心他俩加在一块能直接将高丞相给送走。
高丞相见到宋陵,也没有了往日的尊敬,甚至借着生病连问安都懒得问。
宋陵讪讪地叫了一声:“丞相……”
高丞相闭上了眼睛。他心里还是有怨的,燕国历代先皇为了江南腹地呕心沥血,凭什么新皇说放弃就放弃?那么多的州,那么多的官员、百姓,还
有先皇辛辛苦苦修的水利,这可是先皇毕生的心血,就这样拱手让人了?
哀莫大于心死,大概就是高丞相这样,他原以为新皇是个明君,如今看来已有昏聩之相,高丞相甚至觉得自己对不住先皇也对不住江丞相,是他没有将宋陵教好,是他这个丞相无能,他担不起这重任,还是早些去找先皇吧。
宋陵同陈知玄对视一眼,皆有些无奈,要是高丞相闹一闹他们还有话能说,如今这样不吵也不闹只是躺在床上一心等死,实在是棘手啊。
高家两个儿子立在一旁,欲言又止,很想请皇帝陛下出去,千万别将他们家老爷子真给气死了。但话说回来,人家毕竟是皇帝,他们也没有老爷子的胆量。
宋陵顶着压力,缓缓开口:“丞相,其实这件事情朕也是有苦衷的。”
高丞相睁开眼睛,直愣愣地盯着宋陵,等着看他狡辩。
宋陵思考了一番,不知从何说起。他要是说这个世界是一本书,估计高丞相会跳起来找人给他驱邪,正常人都不会相信这荒谬的真相,更不会理解他擅自作出的决定,即便这就是事实。
宋陵瞄了一眼陈知玄。
陈知玄忽然头皮发麻,转过去时便发现宋陵讨好地冲着他笑了笑。
陈知玄:“……!!”
不好!
果然,下一刻这小祖宗便将锅扣到他头上了:“其实这件事我早就想跟丞相商议,只是国师劝朕,说您年纪大了,承受不住,朕这才瞒了这么久。”
这下轮到陈知玄耳晕目眩了,就知道这个小混蛋说不出什么好话。
宋陵见高丞相不信,真诚道:“其实,早在数月之前父皇便给朕托了梦。”
高丞相神色渐冷:“陛下想说,是先皇叫您让出领土的?”
宋陵知道,倘若他应下,高丞相兴许会立马一头碰死在他们眼前。高丞相平日里温吞归温吞,但他对父皇的忠诚日月可鉴,即便是他这个儿子也不能抹黑父皇。
宋陵自然不会点头:“父皇只是提点了朕,有小人动摇我燕国根基,且小人在齐国。只要有齐国在,江南便富裕不起来,莫说父皇跟朕了,就是天兵天将在此,也改不了江南这块的水土。最叫人忧心的是,五六年内,燕国便会被齐国灭国。”
怎会?
高丞相狐疑地盯着宋陵,借着儿子的手坐了起来,等着听下文。
“朕后来让国师卜了卦,果不其然乃是大凶之兆。五六年并不长,若不能尽快远离,届时便真没有机会了。朕与国师商议过后,觉得可以剑走偏锋往南边试试。一则南边湿热,适宜耕种;二则也能远离齐国,方便证实父皇所言是否为真。燕国一退,便可以让蜀国同齐国直接对上,往后即便齐国要用兵,也不会舍远求近,咱们至少还能缓上一缓。”
高丞相看向陈知玄,因他未曾劝住宋陵,心中也埋怨对方,遂阴阳怪气地问道:“国师还能卜出凶兆?”
不一向都是大吉之兆吗,还回回都不准。
陈知玄已经麻木了,随口应付道:“没错,是我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