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更请您勿要沉溺於虚无縹緲的求仙问道之中,这世上,从无长生不死之人。
强如扫灭六合、一统天下的秦始皇,雄才大略、开疆拓土的汉武帝,彼等身为盛世雄主,举全国之力,耗尽民脂民膏,广招方士,求取仙药,结果又如何?
还不是尘归尘,土归土,终为枯骨,前车之鑑,血泪未乾。
陛下若效仿此二人,耗费国帑,沉迷此道,我大唐江山只会加速崩颓,届时烽烟四起,生灵涂炭,陛下……陛下何以面对祖宗,何以面对天下苍生?”
吕岩情绪愈发激动,继续道:
“罪臣本已弃官入道,此次应召入宫,绝非贪慕人间富贵繁华。
罪臣自山野而来,本欲劝諫陛下励精图治,做一位中兴明主。
昨日闻听陛下於朝堂之上,意欲革新弊政,罪臣心中不胜欢喜,以为明主再现,盛世可期。
可……可陛下今日竟欲效仿那秦皇汉武,行此虚妄之事,这……这岂是有为之君所为?”
吕岩再次重重叩首,额头接触金砖,发出沉闷一响:
“改革非一日之功,强国需久久为功,社稷现如大病之人,需缓缓调养,切忌猛药虎狼,更忌心猿意马,误入歧途。
万望陛下以天下苍生为念,以社稷江山为重,陛下若有余暇,不妨走出这重重宫闕,亲眼去看看这长安城外,帝国疆土之上,您的子民过的是何等困苦的生活。
若能以此激发陛下强国富民之志,远胜於枯坐宫中,听那妖道妄谈什么金丹长生。
罪臣言尽於此,请陛下降罪。”
说完,吕岩伏地不起,已然做好了承受天子雷霆之怒的准备。
殿內一片死寂,只剩下吕岩粗重的呼吸声。
然而,预想中的暴怒並未降临,吕岩只听到御座上传来一声轻轻的嘆息,隨即上方传来皇帝起身往下走来的声音。
待李炎走到吕岩身前弯腰伸手语气温和的说:
“好了,吕卿,这回起来吧,一口一个『罪臣,朕何时说过要降罪於你?”
吕岩愕然抬头,看著身前得手,还有皇帝目光清澈地看著他,脸上並无半分慍色,隨后搭上李炎的手起身。
李炎缓缓道:
“吕卿今日所言,字字句句,皆是披肝沥胆的肺腑良言,是真正的忠君爱国之语,朕,听得明白。”
李炎顿了顿,语气变得深沉:
“然,说千道万,不如实际行动。
吕卿,你既有此忧国忧民之心,有此直諫无畏之胆,便留在朕身边吧。
朕常思太宗皇帝之伟业,欲效仿先贤,做一代明君。
朕若欲做太宗,吕卿,你可愿做朕的魏徵?”
吕岩闻言,浑身剧震,不敢置信地看著皇帝。
他从皇帝眼中看到的並非戏謔,而是真诚与期待。
巨大的衝击与感动瞬间淹没了他,他再次俯身,声音哽咽却坚定:
“臣吕岩,领旨,必竭尽所能,辅佐陛下,虽九死其犹未悔,必效魏郑公,以直諫报效陛下。”
“好,起来。”李炎脸上露出真正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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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几日,朝廷运转如常,李炎单日举行常朝,处理政务;双日则直接在紫宸殿批阅奏疏。
无论单双日,处理完当日政务后,李炎都会抽出时间,前往门下省甲库,调阅自太宗朝以来的重要奏疏存档,潜心研读,仿佛在歷史的尘埃中寻找治国安邦的良方,而吕岩无论何时何地都隨侍著,侍立一旁。
夜晚,则多宿於麟德殿西殿淑仪阿鸞处,与长子李峻玩耍嬉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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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初九,东都洛阳,履道坊,白府书房。
刘禹锡与白居易对坐弈棋,却都心不在焉。
刘禹锡放下手中的棋子,发出一声悠长的嘆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