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泽恩冷“哼”一声,“真话也得看场合。绘月楼是清谈之地,不是你们撒野的刑场。”
鹰尔行有些意外,这天下士子中竟还有驰杯无的走狗?
念头未落,内圈已炸开锅。
“走狗!”
“阉宦爪牙!”
数名士子拍案而起,怒目圆睁,“顾泽恩,你这狗儿子!”
众人吵得群情激愤,污言如潮。
驰杯无却只是懒洋洋地倚在案边,指尖转着一只空酒杯,像在欣赏一出与自己毫不相干的闹剧。
只有他自己知道,眼前这顾泽恩现在有多助纣为虐,上辈子的最后,就有多大义凛然。
顾家是闽都的百年氏族,盐茶丝铁药,凡是能生财之处,皆有顾氏商旗。
闽江两岸,十座码头,七座姓顾,就算是是皇城脚下最冷清的街里,也有一处顾府别苑,灯火彻夜不熄,人称“小内阁”。
驰杯无正是看中了这一点,所以他上一世所推举的,便是这顾泽恩。
不过也许是驰杯无命里犯煞,这个顾泽恩也是条白眼狼。
驰杯无把他养肥,他却转眼投靠景弘麾下,愣是将驰杯无往死里踩。
这辈子,驰杯无倒想看看,没有自己托举,这位一事无成,满肚子珍馐的顾公子,还能不能夺得状元头衔,青云直上。
一片争吵中,只有一处,安静的不像话。
驰杯无望向那处,那是内圈最末,临窗的长案后,少年身着半旧青衫,袖口洗得发白,却自有一股云淡风轻的气度。
驰杯无眯了眯眼,斗笠下的唇角缓缓勾起。
原来在这儿。
那年的榜眼——
霍观棋。
驰杯无知晓,这人不说话,不是不想,是不能。
这位大靖朝真正的大才子,是个天生的哑巴。
这才是他今日真正想见的人。
鹰尔行瞧见驰杯无久坐不动,他可不信驰杯无能被这阵仗吓到,更不信他会因此感到悲愤。
他看这人的头却一直偏向一侧,忍不住开口问道:“你在看什么?”
驰杯无随口胡诌:“风流才子。”
鹰尔行面具下的眉梢猛地一沉。
“风流才子?”鹰尔行喉咙里滚出一声低笑,却听不出半分笑意。
他顺着驰杯无偏头的方向望去,只瞧见一个默不作声的青涩士子。
鹰尔行盯了那青衫士子一眼,闷得像个哑葫芦,哪有半分“风流”影子?
不过也是了。
这阉狗一贯喜欢闷的。
就连随口给他胡扯的身份,也叫“哑”奴。
他嗤地低笑,嗓音却出奇的冷,“爷眼光倒别致,不如我替您把人拎过来,让他开口陪您解闷?”
驰杯无看他,“你若能叫他开口,本公子重重有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