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瞋还在外面受苦,温琢却闲情逸致地品起茶来了。
他知道沈瞋愧对温琢,可自古以来国为民纲君为臣纲,外面跪着的是未来的盛德帝,清凉殿前地势开阔,无遮无拦,若是有哪道雷电不长眼可怎么好?
他想说如今既然能够重来,那么意味着还有很多机会改变,他愿意与温琢同心协力,让沈瞋收回成命。
但现下,还是要先把沈瞋救起来再说。
想罢,谢琅泱也顾不得惹人疑虑,他身子向前探了探,手臂越过桌几,低声唤:“晚山。。。。。。”
“谢大人想说什么?”温琢坐得稳如泰山,并没扭头看谢琅泱一眼,刚好刘荃将松萝茶取了过来,他便专心致志嗅起茶香。
“我有万千心绪想与你倾诉,但现下已经两个时辰了,当务之急——”以防他人听到,谢琅泱只得又向温琢耳边贴了贴。
谁料温琢立刻与他拉开距离,疑惑道:“谢大人大声些,咱俩有什么怕别人听到吗?”
谢琅泱怔了怔,没想到温琢竟会这么说,一时有些手足无措。
这下不止龚知远觉得古怪,就连顺元帝也蹙起眉:“谢卿有话要说?”
谢琅泱见温琢当真铁了心不管沈瞋死活,额头的汗都渗了出来,可对知晓未来的他来说,保护新帝是臣子应尽之责,所以他顾不得许多,只得硬着头皮站起身来,撩袍跪在顺元帝面前。
“陛下,臣读先贤之言,说父母对待子女,贤俊者自可赏爱,顽鲁者亦当矜怜。六殿下顽鲁,陛下身为君主,罚他理所应当,但也请陛下作为父亲,对他稍加矜怜。”
这话一出,温琢就笑出了声。
谢琅泱说的,差不多就是他上一世那套说词。
当时他在脑中搜刮出这句十年前读的《颜氏家训》可不容易,谢琅泱倒是会捡现成的。
不过眼下他这一笑,顺元帝就没工夫思考谢琅泱话中深意了,反而好奇问:“晚山笑什么?”
温琢晃着扇柄站起身,瞥见谢琅泱正瞪着眼摇头。
谢琅泱是真着急了,因为眼见温琢不仅不帮忙,还要使绊子。
可惜他的口才一向不如温琢,温琢也根本没理他的眼神警告。
“皇上乃万民之父,而非一人之父,六殿下说此狂悖之语,有碍国本,有违朝纲,皇上罚他,是对万民之矜怜。古人还说,宜诫翻奖,应呵反笑,至有识知,谓法当尔,所谓严父之爱藏于责,谢大人怎么不能体会皇上的良苦用心呢?”
这句话是说该告诫时反而奖励、该斥责时反而纵容,孩子长大便会是非不明,缺乏敬畏。
说完,温琢施然坐回椅子,假意嘀咕:“我记得那句‘顽鲁者亦当矜怜’后面是‘有偏宠者,虽欲以厚之,更所以祸之’,其实讲的是父母对待子女要公正,不能偏私,谢大人读书一知半解可不好。”
谢琅泱登时哑口无言,一时间热汗竟然爬满后背。
温琢笑里藏刀的反击让他大脑空白,尤其是那句狂悖之语。。。。。。温琢居然如此平静的说同性之爱是狂悖之语。
那分明是他们小心隐藏,万分珍贵的情谊。
其实顺元帝哪有那么多良苦用心,他只是生气,气了就罚了,至于这个一向胆小不讨喜的儿子如何,他根本没想过。
但没人不喜欢听恭维的话,温琢的解释很顺他的心意,于是他毫不留情地驳斥谢琅泱:“谢卿,你这书读的可不如晚山扎实,回去坐着吧!”
“臣。。。。。。惭愧。”谢琅泱低头叩拜,脚被桌子腿绊了一下,才跌回座位。
他明白了,求情的事只能温琢做,别人都是白费功夫。
此时的温琢不结党,不贪权,不敛财,每日悠闲浪荡,是顺元帝眼中为数不多的公正忠诚之臣,也是实际意义上的权柄滔天之臣。
只是。。。。。。难道温琢对他也没有一丝情意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