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知微独自站在窗前,许久未动。袖中的小瓶硌着她的手心,她低头看着自己的掌心,那里似乎还残留着他指尖的温度。
荒唐,确实荒唐。
可偏偏,做出这等荒唐事的,是那个一向以冷静克制的萧望卿。
前世他篡位时沈知微也是这么想的。
在与她相关的事情上,他好像总是这样令人……难以预测。
沈知微走到桌边,就着月光给自己倒了一杯冷茶,一饮而尽。冰凉的液体滑入喉咙,稍稍压下了心头的躁动。
她将小瓶从袖中取出,在月光下仔细端详。瓶身漆黑,触手温润,不知是什么材质所制。她打开瓶塞,凑近闻了闻,无色无味。
假死,她从未想过自己会与这两个字产生关联。
沈知微将小瓶重新塞好,走到梳妆台前,打开一个不起眼的首饰匣底层,将小瓶小心地放了进去,用几件素银首饰掩盖好。
先放着吧。
无他,萧翎钧给她一种会抱着她的尸首跳皇陵的错觉。
做完这一切,她才重新躺回床上。身侧的君王睡得并不安稳,眉头微蹙,她一钻进被窝,就感到他手臂的收紧,将她往怀里带去。
沈知微安静地靠在萧翎钧胸前,抬起手揉了揉他紧皱的眉心。
萧翎钧在睡梦中似有所觉,肩颈微松,发出了一声模糊的喟叹,将脸埋在她肩窝处,呼吸渐渐沉缓。
一个用尽手段将她禁锢在身边,一个默默为她备下逃生之路。
这对兄弟,真是……
她闭上眼,思绪纷乱。
值得。
这两个字,比任何甜言蜜语都更让她心绪难平。
沈知微从不认为自己值得。
翌日清晨,萧翎钧醒来时,天色已微明。他睁开眼,第一件事便是收紧手臂,确认怀中人的存在。感受到那温软的真实触感,他眼底最后一缕梦魇带来的阴戾才缓缓散去。
他低头,看着沈知微安静的睡颜。昨夜饮了酒,记忆有些模糊,只记得宴席上她疏离的态度让他心口发闷,回来后似乎……有些失控。
他抬起手轻轻蹭过她红肿的唇瓣,眸色暗了暗。俯身,很小心地在那唇上又落下一吻,才缓缓起身,尽量不惊扰她休息。
宫女们无声地进来伺候他更衣洗漱,萧翎钧束发时,从镜中看到沈知微翻了个身,面朝里继续睡着。
他挥退宫女,独自走到床边,为她掖好被角,站在床边看了好一会,才转身离去。
殿门合上,沈知微才睁开眼,眼底一片清明。她抬手摸了摸唇角,长叹一声,一头撞进被褥里。
她在锦被里闷了半晌,直到呼吸不畅才抬起头。
晨光透过绡纱帷幔,将殿内映得一片柔亮,身侧的位置空着,余温尚存。
沈小姐慢悠悠坐起,掀被下床,赤足踩在冰凉光滑的砖地上,走到窗边。
推开窗户,清晨微凉的空气涌入。后半夜下了场雨,院中那几株木槿经过露水滋润,重新舒展开枝叶,绿意盎然。黑猫不知从何处溜达回来,轻巧地跃上窗台,用脑袋蹭了蹭她的手背。
一切宁静如常。
“沈大人,您醒了?”侍女轻手轻脚地进来,见她站在窗边,连忙取来外袍为她披上,“清晨风凉,当心受了寒气。”
沈知微嗯了一声,打着哈欠由侍女伺候她洗漱梳妆。
早膳摆上,依旧是精致可口,但她没什么胃口,只就着辣椒用了半碗清粥便搁了筷。
“陛下临去前吩咐,说今日天气好,让娘娘得空可去御花园散散心。”侍女一边撤下碗碟,一边低声回禀。
散心?沈知微笑了笑,只怕散心是假,让某些人看清她这宠妃的现状才是真。她没说什么,只道:“知道了。”
正沉吟着是看书还是习字打发这漫长白日,殿外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宫女慌张的低声劝阻:“……郡主,您慢些,容奴婢先通传一声…”
“通传什么?我见自己阿姐,还要等你们一层层报进去不成?”
话音未落,殿门已被猛地推开,一道鹅黄色的身影带着风闯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