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而言之,宇智波启抱着各种各样复杂的念头,在被褥中直接待到了鸡鸣破晓的时分。
他第一次感受到平安京的夜晚是这么的露浓霜重,这同样也是宇智波启在饮食成分糖度不重的这个时代以及很少使用写轮眼的现在,第一次感受到了失眠。
三条院发生了如此大的事故,宇智波启在第二天的清早自然收到了一家之主的传唤。
等他来到主殿见到父亲的时候,藤原赖真穿着淡墨色的衣服,非常随意地正在阅览一封信笺。见到长子进入室内,他便将信纸放置在案前,面上毫无问责昨日之事的意味,倒还颇有几分和颜悦色。
等到启因为昨日的不成体统向父亲告罪之时,藤原赖真对他说道:“你一向宽厚诚挚,对待幼弟颇有长兄风度,想来月彦一定会原谅你的!”
对于两兄弟的打闹,藤原赖真始终认为不是什么大事。
长子无论是在品格和能力上面都很合他的心意,但是始终在一件事上令他分外烦恼。全因为启在婚姻一事上十分固执,扬言想要寻觅一位十全十美的意中人长相厮守,所以不愿意遵从长辈安排。每当藤原赖真在此方面有所提及,长子便一味含糊不清地推辞。
他想起信笺中的内容,于是语气中难免带上了几分严肃:“成家立业是男子的天职,而你现如今连一位正夫人都没有,怎么能够令藤原家后嗣繁荣呢?我知道你素来眼光高傲,不过就当替我这为子女忧虑不堪的父亲做考虑,还是不要再继续任性了!”
藤原赖真已经四十有余,但是仍然风流雅致,是一位不可多得的美男子。他年少的时候,因为父亲的安排在低阶的官位上停留很久,于是导致这个人对尽早尽快提升到位极人臣一事有了执念。他二十九岁时担任右大臣一职,现如今已经在此停留了十年,因此对久久不肯退位让贤的源氏左大臣充满了愤恨之意。
他将那张写着和歌的陆奥纸给长子看,言辞之中充满了自傲:“那个人终究是等不及了,想要尽快把女儿嫁给你啊!不过相比左大臣,我还是更中意太政大臣,也就是你伯父家的女儿。他们家的孩子身份高贵,姿容和才学也名声在外,虽然不至于十全十美,但是这样的人选也算得上男人理想中的妻子了……”
贵族之间近亲通婚的行为非常普遍,时人结婚的年龄很早,十二三岁元服过后举办婚仪的并不少见,所以启的新婚妻子必定不会超过十四。实际上,像是启和月彦这种因为固执以及病弱,如今才开始谈婚论嫁,已经算是特例。
藤原赖真觉得自己如今才强硬地为长子安排婚事,还为尽心竭力他寻觅优秀合适的人选,一片拳拳爱子之心,实在可以说是可贵。
但是启听了却觉得荒谬。
他已经记不得自己是如何同父亲说要考虑这件事,然后再从三条院的正殿从容离开的。
走在庭院的小道之上,他突然觉得自己获得这一生其实很没有意思。
毕竟宇智波启最终要回到带土身边,所以身边的所有都应该只是个过客。他和弟弟立下了自己一定会从战场上活着回来的约定,他们互相承诺了接下来的未来必定有彼此的参与。所以在宇智波启离开带土的时候,他的人生就已经完全停止了。
他疲于应付身边的事物,他厌倦了付出感情,不想要亲情,不想要家庭,更无暇顾及什么妻子,所以才会用各种谎言推辞自己的婚事。
总而言之,在死亡的那一刻,宇智波启的一切都被按上了暂停键,只有回到带土的身边,时间的发条才会被拧上,他生命中的齿轮才能继续运转。
宇智波启想起先前因为月彦引发的困扰,他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心中充满了自嘲想到——
我究竟在纠结什么啊?这根本就是毫无意义的一生。既然目的是想要回到带土身边,那就得要快点赶上下一班车。
回到那光辉璀璨的由众多世界组成的河流之中,一次又一次地寻找原初世界的道标,这才是我应该为之努力的事。
思维豁然开朗以后,宇智波启回到了自己房间,他令人找来纸张和笔砚,亲手书写了一份书信,然后再仔细嘱咐身边的侍从一定要将这封信原封不动地送到源氏大将的手中。
长公子少有地主动让侍从帮他代为传信,平日里他更多的是对他人的书信高傲地置之不理。
名叫小君的侍从心中起了好奇之心,尤其是在刚和老爷讨论完婚事的节点,这其中的关节由不得令人多想。他向藤原大将询问是否要去庭院择一支漂亮的常夏花抚上,得到的自然是大将否定的回答。
藤原大将俊美潇洒的名声在外,然而平时过于洁身自好,而源氏将领无疑也是一位清丽雅致的妙龄女子,绯闻和这位似乎也毫不沾边。
长公子突然的手信,难免引得小君将这两位平日少有交集的人物联想在一起。但是这直视一种无端的猜测,只能说这个侍从的心思未免有些过于无聊。
他快马加鞭地这封书信送至了源赖光的府上,回三条府邸复命的时候,长公子原本热闹非凡的院落此刻十分安静,时常三三两两聚在各处聊天的年轻侍女们也不见踪影。
於熹铮礼.
这庭院十分优美,很有简淡清逸的趣味,庭前的秋色浓艳娇美,苍松树木翠绿逼人,但因为此刻寂寥无声,倒令人不禁产生出一些凄风晚雨的苦涩心境。
这侍从进入院落以后,并没有察觉什么异样。藤原大将有时候会有小憩的习惯,大家往往都会在这时候收敛声息。